完美的仲夏

上个月去芜湖出差的时候，因为重庆暴雨，航班延误了，两天后返渝，因为同样的原因竟然再次晚点。晚就晚吧，正好看一部库存电影，只是候机时光太漫长，神经先造反了……没错，烟瘾犯了。芜宣机场的候机厅不大，我从这头找到那头，再从楼上找到楼下，没有找到吸烟室，越是找不到就越是想要，最后是特产店里买了一桶泡面，好歹让嘴巴里有了点滋味。在热水冲下去，蒸汽升起来的瞬间，这才埋怨起这暴雨，害我急需尼古丁奶嘴时只能嗦一口防腐剂浓汤。（注意，我并不是说香烟就比方便面健康）

回到山城又下了几天雨，料想今年夏天雨水这么充沛，应该不会太热吧，转眼，持续一周的四十度以上极端高温让我彻底领教。橙色预警是每天报到，气象局说体感温度才48℃——他们总爱把绝望包装成数据，把诡计藏于统计。而所谓的降温雷雨，像极了青春期的诺言：轰轰烈烈地预告，潦潦草草地收场。好不容易等到乌云压城，结果只飘来几滴敷衍的水滴，还没落地就蒸腾了。倒是江边的风还有些义气，可惜它吹过大街小巷时已裹满火锅味，像一万个醉汉打着热浪饱嗝。

在酷暑之下，摩托车座晒过两分钟就烫得能煎蛋，更别提移动烤架般的发动机和空气炸锅似的头盔。可能在老天爷看来，既然有一块正在通勤的肉，不如就地取材做一道Omakase。我当然不便配合，于是我的摩托车被封印在车库，积落的灰尘比星期一早上的落寞还重。可街上真正的骑士精神从未告假：外卖小哥们穿梭在地表，轮胎压过发软的马路，保温箱里的冰咖啡才刚刚冒汗。

这几天终于能下阵雨，可它来得快去得更快，竟然连雨水也是热的。这鬼天气连它自己的想法都搞不清楚，瞬息万变，人们好好当着铁板上的鱿鱼，转瞬又成了沸水里的饺子，一切都发生在五分钟之内。在90%的湿度下，衬衫永远黏腻地贴在身上，胃口和脾气总是差劲，看来在这场跟夏天的耐力赛里，我注定是败者。电影里，役所广司在所有天气里都笑眯眯出门工作，我不得不生出自愧不如的敬意。

那就东施效颦吧，上班前特意精选了金曲，吹着冷气，播着Yes I like Pina Coladas /And getting caught in the rain /I'm not much into health food /I am into champagne……心情果然好多了，望向远处，一缕云雾缠绕在歌乐山，稠奶一般挂在一片黛色，我想起布格罗画笔下宁芙女神的那条纯白飘带，赏心悦目。转到坪山大道，赫然看到它就在那里，是半截彩虹，我一时愣了神。人们放慢车速，仿佛得以瞥见了这个躁动世界的希望和壮美，它就藏在天气变幻莫测的间隙里，将我们引向未知的季节。几秒后，彩虹倏忽消散，堵车长龙开始蠕动。

我关掉音乐，摇下半扇车窗，想象中的微凉并未降临。今年是有气象记录以来最极端年份之一，对于气候危机，我们无能为力，我们能把握的道理都非常琐碎：下雨要收衣服，两点之间直线最短，诚实是最好的选择，诸如此类。所有伟大思想都太过深邃了，我们头脑又是如此简单，终究无法理解上天的意味，只能透过半截彩虹，读一句没有写完的答案。而看到彩虹总归是幸运的，就引用一句伍佰的歌词吧：我坚信不是偶然的相逢。